greylantern（存文站在简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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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被带出房子，走过阴霾天空下的小巷，从外表看上去破败不堪、但里面却很难说是什么情形的旧式居民楼之间穿过，一直被送回刚才下车的地方。直到只剩下他们两人，Curufin才有机会重新开口，但仍然不敢无所顾忌地说话，朝四周看了一眼，想象着那些楼房的窗口里是否还有监视的眼睛。

“这只老狐狸。”他轻声说。

“我敢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我们任何东西。”Finrod说，“只是为了看看我们在做什么而已。”

他侧过脸朝Curufin挑了挑眉：“不过即使如此，也不用这样惹毛他吧？”

“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再当他撒气的靶子了。”

Finrod轻声叹了口气：“好吧。但是就算这样，我们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——”

他的声音忽然止住。在他们面前，一辆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，车窗玻璃上贴着单向膜，看不清里面是什么。

Curufin本能地做出戒备的反应，但随即车窗落下，他们不久前才见过的银发青年从中探过身子；在他身边的副驾驶座上，却是那个装扮华贵的女人，她静静地看向他们，眼睛里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。

“有空吗？”Beleg单手扶着方向盘，朝他们打了个招呼，仍然是那副斯文的模样，“如果不介意多留一会儿，夫人愿意请你们用下午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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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家店，从我嫁到多瑞亚斯的时候它就在这里了。”

Melian用小勺轻轻搅拌着红茶，牛奶在深褐色的茶水里慢慢扩散。这么近的距离上看去，这个女人显得更加不同凡响，身上每一分的搭配都恰到好处，虽然早已不再年轻，却有一种无损于岁月的风度。Curufin见过不少美丽女人衰老时的情形，那往往就像看见一朵玫瑰的枯萎；但面前的女人却更像一株优雅繁盛的树木，无论在哪一个年龄见到，大概都会觉得这就是她最美的样子。

“没想到这一带还有这样的地方。”Finrod说，打量着四周的陈设。他身边的墙上悬着复古风格的招贴画，不远处银发的青年坐在另一个卡座里，以一种看似放松、但Curufin知道实际上是戒备的姿态注视着门外。“以前也来过几次，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，谈完就走了。”

“我倒是愿意留客的，只是外子向来不喜欢和官面上的人打交道……你们应该已经发现了。”

女人露出微笑，她的唇角有细细的皱纹，但是不知为什么，那皱纹仿佛也成了她借以传达表情的一部分，显得更加鲜活。Curufin想如果是三十年前，大概没有多少人可以抵挡这样的笑容——或许现在也没有。她带着那笑容继续说：

“虽然对于‘环带’里面，你们提起来多半都当作什么阴森可怕的所在吧。”

“倒也不至于……只是因为旧时传言的关系，很多人可能会有些刻板印象。”

“是啊。他们其实也喜欢这样——我是说多瑞亚斯的老成员们。你们应该也能感觉到，他们怀念的是那个Ilúvatar系统上线之前的时代，那时它的势力几乎遍布这个城市的所有行业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做一点点经营，一举一动都受到监控。”

Finrod没有立刻接话，女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刻，然后落在Curufin脸上。

“你们是不是觉得，Ilúvatar系统会允许这样一个组织存在，本身就已经够不可思议了？”

“用一般人的直觉考虑‘系统’的标准没有什么意义。”Curufin说，“它所有的判断仅仅遵循计算收益函数的结果，并没有所谓道德或是正义的观念。”

他看着Melian，想看对方是否露出被冒犯的样子，但却没有收获——她的眼神反而略带期待，像是鼓励他说下去。

“在‘系统’的计算模型中，维护种种因素之间的平衡是最重要的原则之一。”于是他接着说，“这实质上是一个正反馈的过程，各方势力的均衡让集体行为变得更容易预测，正确的预测则反过来维护了这种均衡状态。而为了达到平衡，就需要所有不同社会角色的参与——其中既包括银行家、律师和商人，也包括扒手、妓女和诈骗犯。正常社会制度不能完成的功能，只能由黑手党这样的组织来实现。只有光明面而没有黑暗面的社会被称为乌托邦，而乌托邦总是很难长久存续的。”

他摇了摇头，继续道：“所以Ilúvatar系统并不消灭犯罪；它只确保犯罪发生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，而这种控制的结果有利于社会整体的收益。”

Melian仍然笑着，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像是在大学里公开演讲的时候，一个漂亮女生将要提出一个刁钻的问题前的表情。“很有趣，”她说，“这些都是Fëanor的理论吧，你有没有为它们找到过验证呢？”

“这些论点是否正确，您应该比我更清楚。”他说，“毕竟您也是曾经被Ilúvatar系统选中的，维拉议事会的递补候选人之一——我说得对吗？”

那个表情悄然地变化了一点，带上一丝惊讶：“看来你所知的比我想象中更多啊，Ilúvatar的‘Agent’。”

Finrod看着他们，看上去同样诧异。“这我也是第一次知道，”他说，“您……”

“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。”Melian说，“甚至不包括外子，他或许听说过一些风闻，但我们从未正面谈论过。Ilúvatar系统的选择从来都是最高级别的机密。”

她垂下眼睛：“不过看起来今天在这里的我们，都是被它选中的人吧。它看到了这座城市的命运，知道我们在其中将会扮演某种角色。”

“但是……为什么？”Finrod问，随即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，“请原谅——我只是出于好奇。”

“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，和你想象的一样。”女人轻轻摇头，“不过想来也有些奇妙——为了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，仿佛就连被视为命运的东西都可以违背了。不知道如果白塔里的那群人谈起，有人为了嫁给一个黑手党的头子而放弃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时，会是什么评价呢。”

“他们的想法，我也无从揣度。”Finrod犹豫了一下，笑了笑，“但如果是我，或许会觉得羡慕吧。”

“羡慕……吗？”

Melian抬起目光，灯光在她的眼底流转，一瞬间几乎像是一个少女的双眸了。但那种光辉一闪而逝，她的神色重新平静下来时，仿佛显得又比之前更加疲倦。

“听你这样说，感觉就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。”她轻笑着，抬手理了一下耳边的鬓发，“但接着就觉得，恐怕正是因为上了年纪才会有这种感觉吧——而让真正的年轻人听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讲这些事，未免也太不地道了。”

“无论您说什么，我都愿意听的。”

“是么？”女人看向他，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又从她眼睛里流露出来，“那么我问你，我可以相信你们吗——不是以多瑞亚斯女主人的身份，而是作为一个母亲，相信你们，Ilúvatar系统的代理者。”

Curufin不由自主地略为屏了一下呼吸，意识到这段谈话终于要进入正题了。在他身边，Finrod坐直身子，正视着她的目光。

“我只能说，我们会尽己所能——但会提出这样的问题，说明夫人您也只能相信我们吧。”

“这么说未免直截了当了些……但你说的没错。”

片刻的对视之后Melian微微低头，看着手上的戒指：“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外子知道，至少在完全弄清真相之前，因此不能借助多瑞亚斯的力量，更不能向其他人透露消息。我不知道自己的怀疑有没有道理，但如今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——而能够验证它的只有你们。”

她重新抬起头，看向沉默地等待她继续的两个人。

“我怀疑——Lúthien仍然活在世上。”

—tbc--- 

2016-4-17 v6

2024-1-6 出本版